负责清理的第七只幼蚜突然抽搐,下意识用人类安抚婴儿的手法轻拍它的气孔,这小家伙竟比同类早十分钟产出首滴蜜露。
储藏室的计量蚁用触须清点今日收获时,我蜷在蚜虫腿毛丛中假寐。信息素过滤器阻隔了集合指令,但能清晰感知到蜜露池比昨日上涨了半毫米。叶背面用露水画的隐形路线图正在蒸发,那是我为明天暴雨天气设计的运输捷径。
当最后一批保育蚁退回巢穴,我用断肢在蚜虫背上刻下人类计数符号。月光下的蜜露池泛起涟漪,倒映着三百个忙碌的黑色身影——每个都背负着精确到微克的生存重量。
我选择在蜜露采集高峰期离队。当三百只工蚁沉浸在信息素催化的采集狂热中时,我抖落触角上的集合指令,贴着蒲公英茎干滑向未知的领域。
七厘米高的蕨类森林里,水滴坠落的声响如同炸弹。我的复眼第一次完整看见太阳——三百个六边形光斑在视网膜上燃烧,空气中的花粉像坠落的星辰。某只蠼螋的尾钳突然扫过觅食路径,我被迫跳上蛛网边缘的枯叶,丝线上的露珠折射出七彩光谱,每颗都是通向不同世界的门。
在腐烂的松果内部,我遇见了真正的艺术家。象鼻虫幼虫用口器在隧道内壁雕刻螺旋纹路,那些比发丝还细的沟壑里填着荧光真菌的孢子。当我的触角无意间碰触到某个图案时,整条隧道突然亮起幽蓝的微光——这是人类博物馆永远无法复现的生物装置艺术。
蜈蚣军团经过时我僵成标本。四十二对步足敲击腐殖土的节奏,让我的心脏膜瓣产生共振疼痛。它们钢铁洪流般的队伍中央,抬着一具蝉的空壳,就像原始部落运送太阳神的金舟。我躲在蜗牛黏液干涸的轨迹里,直到那些甲节摩擦的金属声彻底消失在苔藓深处。
最震撼的发现藏在朽木裂缝。上百只跳蛛正在进行某种仪式性舞蹈,它们用蛛丝在空中编织出立方体囚笼,每只笼子里都关着闪烁磷光的飞蚁。当某只跳蛛用螯肢刺破立方体的瞬间,坍缩的丝线会将猎物精准分割成二十六块等重的肉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