戛然而止，猛然翻白眼倒回水里，一下没了声息。水面翻滚几下，重新恢复平静。
我斜倚在桶边，静静等待。约莫数百个呼吸后，水面开始起伏，她缓缓再次浮现。此刻她原本刀疤纵横的脸变得平滑白皙，仿佛新生婴儿的皮肤般娇嫩，沾满灰白的黏液。她眨了眨眼，表情是迷惘的，仿佛什么都记不清。
我伸手过去: 出来。
她凝视我许久，才慢慢伸手搭住桶沿，翻身站到地上。脚下一滑，差点摔倒。我赶忙抓住她手臂，稳住她。她抬头盯住我，眼神宛如一只初生的野兽，充满探索和不安。
我轻声: 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？
她歪头，嘴唇开合，却无言语。仿佛她一瞬间失去了语言能力。
我皱眉: 看来你把某些东西也泡掉了。活着没死，还想要更多吗？
她没回答，只是怔怔看着我，似乎不知道我在问什么。然后她踉跄往前走，想要靠近门口。我挡在她面前: 给钱也好，给命也好，你不能就这么走。我是有规则的。
她低头看见那坛子，又扭头看见陶罐，都露出茫然的神色，然后闭上眼，转身蹒跚走进暗室更深处，像一只失去归属的魂。没有哭喊，没有交流。
我抬手想拦她，却听见屋外又有敲门声。那敲门声急促，隐隐夹杂着抽泣与恶犬的咆哮。我扭头看了眼瘫坐在水边的女人，也懒得理她，随即迈步朝门口走去。
我自语: 这家Spa永远不会缺客人。想活，就拿命来换；想死，也得先付出代价。
门外的敲击愈发急切，我扯了扯凌乱的衣袖，伸手打开门，夜风卷入满地血腥。
有人在门外用微弱的声音喊: 老板……开门……救救我……
我嘴角露出一抹淡笑，踏出门槛: 你也想泡汤吗？进来吧，遵守我的规则，就能在这荒年里活到下一回天亮。
我听到院外风声啸起，好像有无数饥饿的亡魂在蠢动。视线所及之处，死寂的街巷里出现一个又一个绝望的人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