>黄浦江泛起鱼肚白时,青禾倚在渡轮桅杆上。
怀表齿轮咬住最后一粒星子,江面浮着《船歌》残谱,俄文船期表的霉斑正在经纬线上产卵。
货舱深处传来梆子声,穿和服的影子掠过舷窗,江户紫的腰带穗扫过铜阀门,散作满舱鸢尾花瓣。
她将潮汐表按在左胸,油墨印子透过乔其纱旗袍,在雪肤上描出航海图。
船笛呜咽的刹那,医学院解剖室的福尔马林气味儿,突然漫过甲板——青铜钥匙在暗袋里发烫,齿痕正与婉容断镯的裂口吻合,像对阴阳符。
子夜钟声在江面炸开时,货轮锅炉突然熄火。
青禾摸到琴键中央C的位置,乳牙陷进象牙键缝,渗出的血珠凝成珊瑚坠子。
老式留声机在底舱哼着《茉莉花》,曲调里掺着吴侬软语的密码,每个音符都裹着栀子花的尸香。
暗门吱呀洞开,穿白大褂的影子举着德式手术刀。
刀面映出拉赫玛尼诺夫的空眼眶,齿轮组正在神经末梢上跳华尔兹。
青禾的发簪刺穿胶卷盒时,显影液在瓷砖地漫成黄浦江支流。
周牧野的绝笔诗浮在水面,字迹被福尔马林泡得发胀。
“沈小姐来得巧”
暗影里的宁波腔裹着消毒水味。
“正好赶上解剖课。”
手术刀划开空气,江户紫丝线突然缠住刀柄——沈佩芝的桧木扇骨卡在通风口,北斗残星正指货舱C区。
潮水漫过舷窗时,青禾终于看清那人的金丝眼镜。
镜框镶着俄文船期表的残角,镜片后的瞳孔里,游着微型相机的齿轮鱼。
她忽然想起三年前,汇中饭店的平安夜,白俄门童的银纽扣,也曾映出这般森冷的反光。
第八章 斑纹密码
货轮底舱的钨丝灯管滋出青白的光,像条垂死的银环蛇盘踞在铁梁上。
沈青禾的后腰抵住解剖台,台面结着褐色的痂,细看竟是茶渍与血垢的合卺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