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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刻站在故里的雪地上,唐明突然嗅到记忆里的中药味。母亲电话里说过,父亲今冬中风后右腿彻底废了。他望着右青书包上摇晃的虎头帽挂件,终于问出那个盘桓在喉间的问题:“艺考那天...你等到最后了?”右青笑了,唐明也笑了。两人痴傻地笑。
右青从纸包拣了块芝麻糖放进他掌心,糖块上还粘着唐妈妈常放的陈皮末。“你爸追到附中后门,举着琴包在雪里站成雪人。”她指腹划过吉他侧板的疤痕,“后来他每周都去邮局寄包裹,说是给戏班旧友的。”
唐明突然想起在西安收到的匿名包裹,里面总有用旧戏报包的琴弦和暖贴。有次戏报边角露出半句戏文:“自古英雄出少年”,正是父亲当年演赵云的拿手戏。
暮色漫过电线杆时,他们走到了唐家小院。窗内亮着昏黄的灯,映出个佝偻的人影正对着电视机比划。京剧锣鼓点漏出窗缝,唐明听出是《四郎探母》的坐宫——父亲最嫌这出戏文人气太重,当年为这个把戏本子扔进过灶膛。
右青轻轻推他后背,羽绒服下的手掌温得像那年补课时握过的热水袋。唐明摸到裤兜里焐化的芝麻糖,糖纸上的虎头正冲他咧嘴笑。雪地上两串脚印一深一浅,如同紫檀板上被岁月磨平的年轮。年轮在倒转,回忆在眼前。
唐明的第一声琴鸣裂在十二岁的雨夜。父亲把摔裂的紫檀板抵在他后颈,说唐家人就算死也得死在戏台上。他抱着破吉他躲进巷尾配电房,却撞见蜷在角落背单词的右青。
“要听真正的雨声吗?”右青摘下有线耳机,老式MP3屏幕泛着幽蓝的光。两个湿漉漉的脑袋凑在漏雨的窗边,贝多芬《暴风雨奏鸣曲》混着现实雨声,在唐明耳蜗里掀起惊涛。
那是他第一次注意到右青耳垂上有颗小痣,随着音乐节奏在碎发间若隐若现。后来他总在街头表演时寻找类似的痣,却在某个雪夜发现,所有令人心悸的闪烁,都不及记忆里那抹被雨水泡发的蓝。
中考前夜的晚自习,右青用圆规在唐明草稿纸上戳出个窟窿。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