尚幼的她力有不逮,恰好外祖母家写信致意让她务去,她只好洒泪拜别父亲,随着来接她的人上了京。
在京的一年冬天,父亲身染重病,她奔父侍疾,过了不久,父亲也去世了,葬入祖坟后,她又返回京来。
她身份高贵,下人不敢怠慢她;年岁极小,贾府同辈的亲人都护让着她;外祖母怜惜早逝的爱女,爱屋及乌,自然也是宠溺她的;二表哥贾宝玉,和她年龄相仿,又久岁形影不离,是很亲密的……按理来说,明明在宠爱中长大,如何至于小心翼翼地活着?但实际上,她的性格并不讨喜,脾气古怪乖僻,又清高自许、刻薄执拗,下人不喜欢她,亲人不偏爱她,贾母不看好她……
偌大的荣国府里,真正在意林黛玉的,唯有一个贾宝玉而已。
她知道,她已经失去双亲了,一表三千里,如今不过是寄居在贾府,身若浮萍,终难自持。
她常常感到深深的无助和恐惧,害怕失怙,害怕被背叛、被厌弃……她像一条溺水的鱼,一条娇贵的、柔弱的、又溺水的鱼,可除了水中,她又能去哪里呢?
她张开大口,一呼一吸地喘着,每一次喘息都直达命底,她想自救,她想抓住什么,她想抓住她的二哥哥,她最爱的二哥哥。
因为爱他,所以怨他、恨他。
她是如此地爱他,但是他呢?他一贯爱和女孩子玩儿在一处,先有薛宝钗的金锁来配他的灵玉,后又有史湘云的金麒麟来配他的金麒麟……可恨他是个呆子,宝玉啊宝玉,你怎么就不能明白我的心呢!
少年多情,但她的眼里却容不得一粒沙子,她想要的,从来只是他毫无理由的偏爱而已。
她奚落,她怀疑,她捻酸,她嘲讽,她气喘,她咳嗽,她垂泪……她恼极了他,为此闹过多少次不虞,一张巧嘴饶是不放过他,但每次他哄过她后,她又能很快地原谅他,取而代之的只剩满腹的柔情。
她调侃他是暖香来配薛宝钗的冷香,他为了哄她开心,便胡诌了老鼠洞故事,暗指她是香玉。